纸屑【一定能把《苏幕遮》写完结】

*我弹

雅马哈俱乐部。

王一博在更衣室换好赛车服，抱着头盔走上训练场的时候，一眼看见了一身大红色赛车服站在教练身边的宁忍冬。他站在入口处踌躇了几秒，教练先看见了他，挥挥手示意他过去：

“一博，来！今天给你们两个特训。先跑几圈热热身，半个小时后我们测一组。”

宁忍冬点头应了，面不改色地骑上车戴好头盔，自始至终都没往王一博的方向看一眼。王一博默了默，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停在宁忍冬身边的摩托旁做准备。

可还没等他戴上头盔，身边的人就已经启动车子像一支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留下了一车尾呛人的尾气，熏得王一博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教练看出了点不对劲：“你俩怎么了？”

王一博不想解释，遮遮掩掩地回答：“没什么。”

“下个月就要比赛了，你们俩要调整好心态，别闹别扭知不知道？”

看着王一博点了点头，教练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了下早已跑出去大半圈的红色身影，道：“去吧。”

疾风在耳边划过。王一博努力想追上宁忍冬的速度，可饶是他加足了马力却仍旧和前头相距甚远。他忍不住想，这大概就是世界顶级车队预备役的实力吧，第一次正式比赛就拿了新人组冠军还差点破了记录，却不明白为什么他连热身都跑得像正式比赛。

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王一博慢慢减速把车停在了跑道边，视线随着那辆风驰电掣的红色摩托车移动，看见他转过了一个弯道正直直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他以为那人会停下来，可是摩托车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维持着冲刺的速度急速前行着。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大声地喊了一句：

“宁忍冬！”

那辆飞速驶过去的摩托突然猛地急刹车，车轮和跑道面剧烈摩擦拉出一道长长的划痕，后轮脱离地面微微翘起差点有翻车的趋势。

就连宁忍冬自己都被这一瞬间的冲劲弄的脑袋发晕。

把车停稳了，他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种发晕的感觉甩出去，好让自己清醒一点。摘掉头盔挂在摩托的手柄上，伸手把压的乱糟糟的头发揉了揉，他这才转过头看向跟自己隔了十来米远的王一博，暗暗咬着后槽牙歪脑袋等着对方发话。

而后他看见王一博骑着车慢慢过来，开口就是：“忍冬，我——”

“打住！”

他却突然出声截住了王一博想说的话。

他想，又是道歉，这些人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什么都知道。大概是因为旁观者清，虽然王一博跟肖战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无从知晓，可他知道王一博毁约的原因，也知道王一博非去生日会不可的原因。只不过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清楚明白，就像只有墨汁才能在宣纸上写得出字来，而透澈的清水只会模糊任何的线条笔触，稀释所有的浓墨重彩。

说出来了，可能就什么都没了。

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一脸嫌弃地笑着道：“别说对不起，很烂俗。”

可是王一博被噎了半天，最后像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的却还是一句：“抱歉。”

“啧。”

他撇撇嘴，有些烦躁地扭头看其他地方。跑道四周的草坪都枯黄了，观众席上一个人也没有，晴天万里连一片云彩都不飘，偌大的一个世界竟然让他一时间找不到视线的聚焦。他有些不耐烦地转了两下摩托车手柄，马达发出“滋滋”的轰鸣声。

他埋怨道：“都让你别说了。”

王一博像是怕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有点着急地想要解释：“我承认爽约的确是我的不对，我是因为——”

“别说了！”

他又一次打断，断的地方还是这么恰到好处。

这一次他的表情很认真，根本没有平时跟王一博打闹时的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只是平淡冷静得像这跑道上拂过的一阵又一阵无形的秋风。他无意识地掰着头盔上的扣子，一下一下地发出“锝锝”的声音，像极了胸腔里掷地有声的心跳。

他知道，王一博就是再抱歉，重来无数次他也一样会选择去见肖战。

这是一道答案显而易见的选择题，可他就像上学时候的数学题里最讨厌遇见的那个选项，把自己伪装得跟正确答案那样相近，有时候只差一个百分位，阴险地期盼做题者会不小心选错。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跟王一博发生争吵时的情景。

当时在休息室里他很生气地抓着自己手里的头盔冲王一博发火，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口一个你有一个朋友怎么样，我又不认识你那个朋友，我又不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关心！你的那个朋友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一博面色苍白地沉默了很久，抓着他的袖子弱弱地道歉说，以后不会了。

王一博的确再也没在自己面前提过那个朋友。他以为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改变情节走向，带着光环完成一切他想要做到的事，甚至包括篡改每一道题的正确答案，却发现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成了一个旁观者。

又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旁观者，却直到现在才明了。

“如果我跟你每次闹矛盾都是因为你的那个朋友，那我们两个都会变得很可怜。”

他望向王一博愣愣的眼神，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可怜了。

“所以王一博，别再说了。”

别再用道歉抹杀他最后的尊严。

王一博回到片场的时候，刚下车就迎面遇上剧组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每人的手里都拎着一份安阳斋的点心和一杯热饮，见到是他立刻笑着扬起手里的东西打招呼：

“一博老师！谢谢您的下午茶！”

王一博一头雾水。可越往片场里走，越来越多的人手里拿着吃的喝的，见到他又是鞠躬又是道谢。他转头疑惑地看助理，助理连忙摆手说：“不是我定的。”

开玩笑，那可是安阳斋。寻常人去吃都得提前好几天预约，普普通通的一份点心就要百来块钱，谁这么败家拿来请全剧组当下午茶？！

王一博没太在意：“问问Tina。”

助理点头留在化妆间外头打电话，王一博独自一人走进了他的专属休息室。刚进门，视线一凝，只见他的茶几上也放着一份相同的饮料和点心。他走过去，俯身撕下了贴在饮料杯子上的黄色便签纸，上头熟悉的字迹写着：

“谢谢你的白粥。”

他死死地盯着便签纸上的字，如同聚焦太阳光的放大镜，似乎要把纸烧出一个洞来。

什么意思？他在心里问。

“博哥，Tina姐说她没订过。”助理从门外探进头来。

王一博下意识地把便签纸往身后藏，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面不改色地对着助理说：“先不用管了。”

助理很有眼色，也不多问，只说：“嗯嗯好的，那我先去片场看看有没有准备好。”

王一博看着房门关上后，才重新把那张捏皱了的纸从背后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展平了继续盯着看。明明只有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可他总好像能解读出点其他的意味深长来。

那晚争吵时的歇斯底里仿佛突然被唤醒，在他的心底里叫嚣着，却被他冷静地强行镇压。

他一向很敏感也很聪明，总是能大致辨认出这件事里有百分之多少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又剩下了多少可能带有其他的含义，比如对那天那场争吵的致歉，又或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

可他不敢多想。他那么警惕又那么戒备，害怕是自己过度揣摩，害怕是自己误会了人家的意思，所以如果没有当事人的亲口承认，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都不敢自行下结论。

他怕自己自作多情。

就像曾经以为肖战很爱自己那样。

其实理智也有理智的好处，凡事做的绝一点，总不至于落人笑柄。在心里大概算了算剧组的人数和每份点心的价格，他给肖战的账户打了五万过去，相比花的钱只多不少。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

尤其是欠肖战的。

随手把便签纸团成乱七八糟的一团，他走到角落里的垃圾桶旁正想往里面扔，动作却鬼使神差地停滞住了。他站在那儿，指尖虚虚地捏着那团纸放在垃圾桶上空，维持着要扔不扔的样子，犹犹豫豫地下不了决断。

他不由得想，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啊。不就是一团纸，怎么就还舍不得了呢。

突然，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或许真的是他做贼心虚，竟然被生生吓到心脏一缩，指尖的纸团骤然脱手落入了垃圾桶里。他慌张得没有来由，仿佛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发现了似的，甚至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确认休息室里有没有别人。

当他终于故作镇定地摸出手机时，发现收到了新的短信：

“尊敬的王一博先生，您尾号为XXXX的信用卡发生了一笔动账交易。交易时间：10月8日15:37；交易类型：收入；交易金额：50，000……”

一声不吭地请了全剧组下午茶，又原封不动地把钱给他转了回来，肖战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好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像是用显微镜观察极其微小的细胞，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却看不清内里的结构。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继续探究，下一秒回笼的理智却立即制止了自己继续脑补的念头。

别多想，王一博，别多想。他这样一遍又一遍告诫着自己。

理智告诉他，以他跟肖战现在的关系更适合两不相欠。动手正想重新把钱给转回去，手机银行的转账界面却突然被跳出来的来电显示遮盖，默认铃声响了起来。

他面色复杂地停顿了几秒，接通后却沉默着不肯先开口。

那天晚上他几乎已经把自己剖开来给肖战看。那整整两年的委屈和痛苦，那不为人知的纠结和自卑，那旷日持久的挣扎和死撑，统统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览无余，再难遮掩。他终究还是把自己的底牌都亮了出来，像是弹尽粮绝殊死一搏，要冷嘲热讽地倾诉满腔怨怼，还被区区一碗粥暴露了全部弱点。

他觉得难堪。

那头好像听着呼吸声就早已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一说话就直戳命门：

“一博，谢谢你的白粥。”

王一博挺想若无其事地回答他不客气，可偏偏开不了这个口。如果说原本他还能虚伪地跟肖战演一场冰释前嫌兄友弟恭的戏码，可如今把一切摊牌后，他没法再伪装。

他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

于是生硬地说：“多少钱？我还你。”

那头的声音却温温柔柔，好像压根就没受任何事情的影响：“我说了，那些就当是谢谢你的。”

他却非常固执：“白粥只要五块钱，如果想谢我，还我五块就好。”

肖战似乎是笑了笑，声音像冬天洗完澡后浴室镜面蒙上地雾气那样，氤氲得有些模糊：“你亲自给我买的，怎么可能只值五块钱呢。”

他却依旧保持着戒备。他买的粥在竟然能翻一万倍，怎么，天上掉馅饼吗？果然，紧接着就听见肖战说：

“如果你真的想还，就找我当面还。”

有必要吗？他当即冷漠地回绝：“我在拍戏。”

“哦，这样啊……”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么快就妥协的回答，他的心里竟然划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失望和落寞。

身后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王一博错愕地望去，只见肖战倚在门框上，一手还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微微笑起来的模样像是秋日里初升的朝阳，驱散了空气里湿凉的寒意。

“你不肯来找我的话……”

他的声音同时从手机和空中传来：

“那只能我来找你了。”

TBC

-我们先稍微甜几天缓一缓

-我以后都不会乱加下划线了/认错

-感谢 @直觉 这位姐妹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