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屑【一定能把《苏幕遮》写完结】

“王一博很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刘海宽在上次那家早餐店门口接上肖战，往他回国后在北京租的公寓方向开。

肖战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下来，也需要时间去整理庞大的信息量，好让自己能够感同身受王一博的脆弱。

可是他理解不了，从头到尾王一博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理解不了，于是只能继续陷在沉默的泥潭里一言不发。

某个十字路口，车子打着转向灯右转的时候，刘海宽忽然开口：“其实现在这个情况，我多多少少预见到了一点。”

“那天你喊我过来吃早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博这个人防备心很重，就跟你一样。”刘海宽顿了顿，又纠正道，“倒不是完全一样，你是对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温柔，但温柔下面隔着堵看不见的墙。一博是喜欢直接用面无表情把人吓退，但他自己心里比谁都紧张。”

“防备心重的人又分两种。一种天性比较疏离，看得透，就知道要减少不必要的联系；另一种没有安全感，之前受过伤又怕重蹈覆辙，所以草木皆兵。”刘海宽侧过头看向肖战。

“你觉得，你是哪一种？一博又是哪一种？”

街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树影从挡风玻璃前一道又一道地划过。

刘海宽没听见肖战的回答，但知道这人心里肯定早有答案，为了调节车厢里过于紧张的气氛，于是试图轻松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可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啊，就是觉得，你把人逼得太紧了。”

肖战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平静的海面即将掀起狂风骤雨。

“我没有逼他。”

他怎么会舍得逼王一博。

“你没有？那行，我给你好好儿合计合计。”刘海宽看见前头是红灯，于是踩了刹车，手搭在方向盘上说，“你回国当天晚上就跑去找他，他知道你要回来吗，你让他做心理准备了吗？这段时间肖大影帝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哪家媒体都找不到，而你呢，天天呆在一博家里，你有给他一点消化的空间吗？还有最重要的一样……”

红灯转绿。刘海宽踩了油门继续朝前开，声音和窗外的风声混杂在一起，听得肖战一阵恍惚：

“你让一博当处女作男主角，有给过他选择的余地吗？”

“海宽，你不明白。”肖战的视线直直望向前方，语气轻轻的没有力道，“一博很没有安全感，我如果给他留了余地，他反而会我觉得我随时都可以扔下他离开。”

因为肖战知道不辞而别杳无音讯的那些年对王一博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肖战只是想尽全力把曾经没能及时给王一博的都给他，爱情，维护，宠爱，纵容，安全感，只要是王一博想要的、需要的，肖战统统都毫无保留地给他。

垂下脑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掩盖了眼中漫溢的哀伤。

“我怕他觉得自己不重要。”

“你看，又是你怕，你觉得，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揣度。”刘海宽皱着眉，“可你到底有没有问过一博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但你从来不明白。

一瞬间，肖战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王一博说这句话的原因。

“肖战，一个男孩子，尤其是像一博那样的男孩子，是有自尊心的。”

刘海宽把车子开进了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只留布满下水管道的天花板上一排排苍白的日光灯，刺眼得很。

“他虽然年纪小但很有主见，他敢开口放弃你亲手送到他手上的资源，这一点我确实挺佩服的。”刘海宽试图安慰肖战，“其实他向你提出自己的想法反而是一件好事，说明他在试图打破现在错误的局面，试图去创造一个……我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是和你之间正确的相处模式？”

肖战静静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刘海宽把车子倒进车位里。天花板上的管道落下一片交错的阴影，像是将他捆绑在位置上动弹不得的黑色镣铐。

刘海宽拔了车钥匙，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总之，有一点呢你完全用不着担心。”

肖战的嘴唇动了动：“什么？”

“王一博很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肖战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思想怪圈：“那他为什么要分手？”

“我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刘海宽接住了抛起来的车钥匙收进掌心，“一博和你，你们两个，现在已经出问题了。分手是防止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极端的必要措施，是王一博在自救你懂吗？”

“自救”两个字像根针狠狠往肖战身上扎，痛得他浑身一颤。

“你爱王一博，肯定是因为他有主见有能力有骨气，而不是像别人那样只想着依附于你从你这里得到点什么。因为你爱的是这样的王一博，所以你就不能永远都把他当成小朋友。”

其实这些道理肖战都明白。他明白王一博从出道走到今天凭的都是实力，工作敬业认真，谦逊有礼，坚持自我，从不模仿别人。在这纷纷扰扰的浮世间，当所有人都被乱花浅草迷惑双眼，当所有人都既要得利又立牌坊喊着身不由己，王一博还是始终只做王一博。

这是令肖战所着迷的独属于王一博的魅力，而今却化成了刺伤自己的刀刃。

肖战长时间的沉默让刘海宽有点慌张，以为是自己的分析太现实刺激到了肖战，连忙找话补救：“其实站在你的角度看，你要是怪王一博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

“我不怪他。”

被突然打断的刘海宽有点懵：“啊？”

“我不怪他。”只见肖战十指交错放在膝盖上，低着头轻声说，“他比我更难过。”

刘海宽简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身边的情侣分分合合实在太常见，分手后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是人间常态，最好不过和平分手，但也基本不再维持联系。可是像肖战和王一博这样分了手还担心对方会难过的，三十年来他是从来都没遇到过。

在心里感慨着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事儿都能见到，刘海宽叹了口气，问：“那你想让他开心吗？”

从上车起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肖战终于抬起了头，望向刘海宽的眼里像是漆黑一片的空间里霎那间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烛光。

“要怎么做？”

而他得到的回答是：

“让他毫无负担地走，然后像个盖世英雄一样回来。”

砰。

Tina满腔火气地把一叠纸质材料摔在了王一博面前的会议桌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引来了外头一群人探头探脑的围观。Tina凌厉地一眼扫过去，所有立刻把缩起脖子坐回工位上，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王一博，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你不演了？！”

王一博背靠在舒适的皮质座椅上，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己罢演连Tina都比肖战要生气。

“你的通告我一向都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当初是你自己说你相信肖战非要演他的电影，所以我才把罗导的戏给推了，现在你又说不演了，这三个月的空缺我上哪儿给你补啊？！”

王一博垂眼，把刚刚Tina摔得太用力而掉到地上的几页纸捡起来，语气平淡：“那就接代言，接杂志，接商演，准备下半年的新专辑，总有事可以做，我又不是非得演电影不可。”

他又不是非得要肖战拉着他走不可。

Tina被王一博这幅样子磨得没了脾气，叹了口气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语重心长地想跟他讲道理：“你不是一直都想转型吗？这部电影是一个绝佳机会，剧本、导演、演员配置、话题度，我不用细说你心里肯定早就有考量。我知道你不是个任性的人，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

“想转型也不一定要靠演戏。”王一博没有顺着Tina的话往下说，他怕自己被这个金牌经纪人绕进去，“新专辑不是已经在准备了吗？靠音乐又不是不能转型。”

Tina却敏锐地察觉到王一博在转移话题：“那能一样吗？！肖战，最年轻的戛纳影帝，执导的第一部电影男主角，这就等于半个奖杯捧在你手上了！王一博，这条路给你铺得畅通无阻你只需要顺着走下去就好了，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没有他我就不行了吗？！”

王一博突然抬高的音量却让Tina不由得一愣。只见今天从进了工作室起就一直面无表情语气淡漠的人此刻紧紧蹙着眉头，双手死死握着座椅两侧扶手，瞪大的眼睛里情绪混乱得难以分辨。

“我为什么非得走肖战给我铺好的路？！我为什么就不能靠自己呢？！是因为你们全都觉得如果只凭我自己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对吗？！”

Tina沉默了一会，凭借金牌经纪人的敏锐嗅觉品出了点什么来，试探性地问：“你们俩，吵架了？”

王一博呼吸一滞。

“我们分手了。”

“什么？！”Tina护犊子的冲动一下子涌了上来，“你等了那么久这才一个月就分手了？是不是肖战欺负你了？！是不是肖战说了你什么？！我去他大爷的也不看看是谁家的艺人居然敢提分手——”

“是我提的。”

眼看着Tina撸起袖子就要去跟人吵架的模样，王一博出了声。

“我提的分手。”

Tina被这个消息震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王一博有多喜欢肖战，等了多久，状态如何，这些年她一直看在眼里。身为经纪人自然是不希望艺人有什么感情纠葛的，但既然是漫无目的的单恋，她也就随王一博去了。可如今王一博竟然说是他自己提的分手，Tina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

王一博没有解释。他把桌子上凌乱的材料一点点整理好，方方正正的一叠放在Tina面前，郑重其事地说：

“Tina姐，我不想走别人给我的捷径，我要走我自己的路。哪怕走得慢一点，但我心里更踏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Tina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虽然那部电影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但王一博这一番剖白太过诚恳，也的确是这孩子一直以来只靠自身能力、拒绝潜规则的作风，Tina最为欣赏这一点，如今自然无话可说。

更何况，分手之后的两个人硬塞在同一个剧组里头，这戏又怎么拍的下去。

“我明白了。”Tina点点头，“那你的行程……我就看着安排了？”

“辛苦Tina姐了。”

“你……”Tina试图从王一博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出点情绪来，“没事吧？不然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去车队骑骑摩托放松一下？”

闻言王一博一下子睁大了眼，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欣喜：“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Tina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没什么大事，立刻撤回刚刚说出口的话，一脸严肃地把王一博整好的材料抱了起来：

“假的，给我乖乖跑通告去。”

直到Tina走出会议室消失在拐角，王一博脸上那因为不能骑摩托而失落至极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

这么多年，让人放心的戏码他也早就手到擒来。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准备回家，刚走到工作室门口，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开始震动。

王一博步子一顿。

可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刘海宽”而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时，也说不清自己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王一博轻轻咳嗽了两声，把声音压得很冷静，接起电话：“喂，海宽哥。”

下一秒，所有的冷静全都破功。

“什么？！”

TBC

-我更新了我更新了阿纸可以拥有大家的三连嘛/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