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屑【一定能把《苏幕遮》写完结】

BGM《可惜没如果》

“肖战，你去喜欢别人吧。”

你见过小朋友撒谎么。

你拿着空空如也的糖罐子问他里面的糖都去了哪里，他把糖攥在手心里不知所措地往身后藏，可是那小小的手怎么抓得住啊，五颜六色的玻璃糖纸都露出来了，却不自知还拼命地摇着头跟你说我没有我没有。

肖战觉得王一博就像是个在用尽全力撒谎的小朋友。

这世上光怪陆离的爱情里，令人苦心孤诣藏起来的糖不外乎就那么几种。一种是这糖太甜美，人们争先恐后地来抢，死死捏在手心里生怕别人夺了去；一种是味道也不过如此，却偏偏和了某个人的心意，于是悄悄藏起来生怕别人发现它的好。

还有一种，好不容易骗过了大人骗过了自己骗过了全世界，藏下了那一颗最喜欢的糖。你以为他要吃吗？不，他转身却把糖哆哆嗦嗦地塞到另一个人手里，说，这糖可甜可甜了，这糖是我最喜欢吃的，那模样真诚得都快要把心掏出来了，却依依不舍地抓着玻璃糖纸的边，拼命忍着打转的眼泪叮嘱，你一定要像我喜欢这颗糖一样喜欢他啊。

这是傻。

傻得他都心疼啊王一博。

明明那么爱他，明明为了他心甘情愿地傻傻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他历经艰辛终于从万丈深渊爬上来带着一身星光回归，却觉得自己黯然失色不可企及，所以就像把最喜欢的那颗糖送给别人那样，要逼着自己亲手把他推开。

深沉如浓墨的夜色中，肖战终于忍无可忍地倾过身去，伸手死死扣住王一博精致锋利的下颌，低头狠狠地吻住那张口是心非的嘴。

他向来理智，除了在疗养院的那两年，鲜少有这样难以自控的时候，此刻却发了疯似的将人压在副驾上，不容反抗啃咬着吮吸着，从唇角细细密密地吻至唇珠一丝一毫的柔软都不肯放过。手掌顺着下颌骨流畅的线条抚至脑后，指尖穿进王一博细软蓬松的发丝间，揉捏着那处软肉按着对方的后脑勺往自己方向送。

肖战整个身体都几乎越过了中央扶手，紧紧箍着对方的腰身，将王一博围困在方寸之地无处可逃。用力到连额角的青筋都绷紧，他急不可耐地撬开了对方的唇齿，一鼓作气地大肆侵占着独属于自己的领地，任凭对方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也不肯见好就收。

耳边是紊乱的呼吸声，他却置若罔闻，反而卷着对方的唇舌吻得愈来愈深，恨不能将对方整个拆解入腹，将每一块碎片都烙在骨血里相融成一，刻骨铭心得无论如何也抹不掉。

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下意识抓着肖战腰侧的衬衫，王一博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死在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中，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不知是被吻得浑身发软没有力气，还是根本舍不得推开他。

“唔……肖战……”

眼神迷离，他含混不清地喊那人的名字。

终于被释放的瞬间，王一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车厢内稀薄的空气，可一呼一吸间尽是肖战身上清冽出尘的雪松气息，宛如寒冬里松针上凝成的纤细冰锥猛然扎进心肺间，冰凉刺骨，似乎是想将那颗心冻结起来，却扎得极深，连锥底都没进了心脏，疼得几乎能要了他的命。

肝肠寸断，这个王一博在各种古装剧本里常常见到的词终于在现实中有了用武之地。

泪水早就断了线一般落下来，他感受到肖战牢牢搂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脑袋埋在他左肩肩窝处，喘息时吐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锁骨处，竟令他浑身不由得一颤。

“王一博，你是不是想把我逼疯？”

双眼血红，肖战恨恨地咬着牙，原本温润如瓷的嗓音沙哑得像零落一地边角锋利的碎瓷，染上七八分难以抑制的哭腔。

“做同事……呵，你要跟我做同事，你真的能把我当同事吗？！我说我们做同事你就记住了，那我说我在等你回来，我说想要你抱抱我，我说我爱你，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像是生怕王一博忽然消失不见，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人禁锢在怀抱里，仿佛差一点就会把这如玻璃摆件一般不堪一击的人给捏碎。

“我这么努力地走向你，你竟然可以无动于衷……”

泪水声势滔天地从眼眶中汹涌而出，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声声泣血地控诉：

“王一博，你是不是没有心的啊？”

肖战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像是有人拿锋利的刀片生生剜着心口鲜活的血肉，一片一片，将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剐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王一博狠狠地拿指甲去抠自己的掌心，妄图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肖战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平直的锁骨上，积蓄在凹陷的软肉处，业火般生生不息地焚烧着，灼热得几乎要令他飞蛾扑火似的自焚灭亡。

他想逃，却逃不了。

“肖战。”

王一博努力地勾起唇角，可脸上的笑像是技巧拙劣的画家拿劣质油彩在纸上涂抹出来用浆糊贴到脸上，颤悠悠的，勉强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掉下来。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维持除了微笑之外的任何行为了，于是只能微不可闻地劝告：

“肖战，你去喜欢别人吧。”

去喜欢别人吧，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比我好比我优秀比我配得上你的人，你可以拥有更好的，那些人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没用，我不值得。

去喜欢别人吧，别再喜欢我了。

可是肖战怎么会肯。缠在对方腰上的双手害怕地收紧，他竟然会像个耍无赖的小朋友一样矢口回绝：

“我不要。”

其实肖战是个很执着的人。

上学时他能为了推导一道复杂的数学压轴题而在位置上连坐几个小时，但他的文化课成绩并不算优异，尤其是数学，所以往往会发现有些题目从第一步的公式就代错了数值，或者几何图形上一开始就画错了辅助线。

可肖战想，哪怕过程写错了，如果结果阴差阳错算对的话，不还是能够拿分的么？于是当他再遇到不会解的题时，只要还有时间，仍旧会固执地用自己的思路在空白处工整地写下步骤与答案，期待某一次误打误撞地得出了正确答案。

但一次都没有如愿。

原来数学老师说的是对的，过程错了，就什么都错了。

仪表盘上的指示灯在黑夜中闪着幽幽的荧光，一片死寂的车厢内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却绝望得仿佛是两人最后的交集。肖战颤抖着吻在那人精致的锁骨上，近乎虔诚，却吻到了自己流下的微咸泪水，苦涩在口腔中弥漫。

仿佛经历了一整个由死至生般漫长的轮回，他忽然听见王一博啜泣着，带着急促的气口，拽着他的衣角，泣不成声地央求他：

“肖战，求你了。”

肖战不由得一阵恍惚。

求他什么，求他去喜欢别人，求他别再为难他。

浑身血液冰凉得好似凝固了一般。下一秒，突然呼啸着从指尖逆流向心脏，流速快到每一根毛细血管都阵痛，冲击着脆弱的瓣膜，全数灌进那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心脏，拥挤不堪，撑得外壁上还未完全愈合的百孔千疮一一皲裂，仿佛随时都会难以承受而炸裂开来。

“王一博……”

他多想质问王一博怎么可以对他这样残忍，多想用曾经的彼此承诺作筹码要挟王一博不得不回头，多想拿过去三年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求取丝毫怜悯，多想不管不顾地把王一博囚禁在怀里哪儿也不许去，可是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所以如果和他在一起这件事让王一博如此为难的话，不然就算了吧。

算了吧。

一点，一点地松开对方，他迟缓地抬起头，深深凝望着王一博那双漆黑如黑洞吞噬了一切光亮的眼，连带着将他生命里好不容易死灰复燃的那点星光也毫不留情地蚕食，只留下无穷无尽无边无垠的黑暗。

“好。”

肖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嗓子里挤出这个音节的，区区一个字，却犹如边缘粗糙的碎瓷片，划得他喉咙生疼。

指腹轻轻抚过那人眼睑下晶莹的泪痕，颤巍巍地试图将所有泪渍都抹去，可两个人的泪水却都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听见自己的语调明明用尽全力上扬，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悲哀。

“我走，你别哭。”

溶溶月光洒下淡淡的银辉，摇曳的漆黑树影仿佛能将人破碎的灵魂一并埋葬在这无人问津的黑夜里，自此宣告死亡，再也迎不来下一个白昼。

助理小A在半道上找到王一博的时候，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蹲在路边，双手抱膝，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将整张脸都遮了个大半。

好在小A认得那一身衣服，把车子靠边停下，他一路小跑到王一博身边，喊道：“博哥。”

王一博没有回答。

蹲得太久双腿有些发麻，他缓慢地站起身来，将帽檐又朝下压了压遮住那双仍然在发烫的双眼，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肿得不像话。

他一言不发地上了车，照例坐在后排左侧靠窗的位置，抬腿却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东西，传来闷闷的一声响。

是那个早上他没有打开的蓝色保温桶。

坐在驾驶座上的小A听见声响立即回头，看见倒在地上的保温桶连忙倾过身子捡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自我检讨：“不好意思博哥，是我忘记收走了。”

王一博仍旧没有出声。

不明就里的小A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博哥，你没事吧？”

嗓子很疼，疼得说不出话来。他张开口，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

“饿。”

小A一愣。王一博一向自律，为了维持体重晚上过了七点就不会再吃东西，就算是饿也常常忍着不说。Tina姐一直担心王一博这个性格迟早把自己搞出胃病来，于是一直不厌其烦地叮嘱小A，一旦王一博觉得饿了一定要让他吃饭。

于是小A连忙问道：“那博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王一博答：“饺子。”

那晚，王一博坐在房间里极其平静地一口一口吃完了小A千里迢迢买回来的饺子，明明和上次那份外卖同一家店，同一种馅料，同一种煮法，却味如嚼蜡，寡淡得尝不出一点味道来。

于是他往饺子里倒了很多很多醋，吃得嘴唇发白，又大口大口灌水，却如同失去了味觉般完全感觉不到酸。

可他没有停。

即便每咽一口都会把干涩的喉咙扯得剧痛，他也没有停。

直到把一整份饺子全都咽下去后，王一博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卫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首页左上角的备忘录，沉默地注视着空白的页面与跳动着的黑色光标。

良久，缓慢地打出了两行字。

「2025年6月2日：饺子太难吃了。

                             我再也不想吃饺子了。」

TBC

-阿纸：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