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屑【一定能把《苏幕遮》写完结】

破镜重圆研究学家♡.
wb@纸屑小笨蛋要分类到干垃圾
“别怕,只要你一句话,是陷阱也跳。”

天真有邪(三十八)

王一博平安喜乐。

BGM《为霜》
















空山新雨后。


清晨的雾气在山间悠然弥漫,微风夹杂湿意,悄然拂过檐角下挂着的铜色铃铛,清脆作响回声随风渐远。巍峨山门上头的大慈禅寺的牌匾临时换成了剧组的道具,木匾被刻意做旧,虽然黑底金字尽显肃穆,但木有裂纹金箔斑驳,悬在高处仿佛能教人听见历史长河汩汩流淌的水声。


眠,大眠寺。


王一博站在山门前凝望了一会,抬腿迈过高出一截的门槛进了大雄宝殿。


许多工作人员早已到位,王一博一眼望见肖战正站在摆好的监视器后面,拿着剧本和刘燃商讨什么,很快达成共识露出了浅浅笑意,转身招呼场务过来调整现场。


“一博老师来了,先到这边换衣服吧。”造型师道。


这应当是王一博最后一次穿上这身银线蟒纹白色锦袍。要拍的第一场是季川被僧人脱去锦袍、移去发冠、解下玉佩,昭示着自此他不再是驰骋沙场至死方休的大越护国将军,而是一介布衣,此生都将困囿于这方寸之地,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王一博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他原本以为最后一段戏也能和之前一样顺遂无阻地拍完,谁知他明明连句台词都没有,却接连NG数次。


剧组的气氛瞬间严肃了起来。


肖战皱着眉坐在监视器后认真盯着镜头画面,他将之前的废片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终于在NG第十次时迫于时间限制,决定调整拍摄角度,避开了原本计划的正面侧面镜头,只拍衣饰被移除的特写部分与王一博跪在殿内的背影。


“卡,过了,准备下一场。”


因为担心打扰寺院里僧人清修,肖战没有拿喇叭,但好在片场足够安静,用正常音量说话大家也都听得清。


但一整日下来王一博的状态一直达不到肖战的标准,总是连着吃NG,磨了不少胶卷,原本计划今日拍完的戏到了傍晚才勉强完成一半。


这是自开拍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状况。


肖战终于做手势表示暂停:“大家先休息一下。”


一般来说,演员的演技如何,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因此如果有演技尴尬的关系户一直过不了戏,就会遭到众人背地里的抱怨指责。可王一博不一样,且不提之前在横店时的出色表现,光是今天这么多条下来,在场的工作人员根本没人看出王一博的表演究竟差在何处,一个个都一头雾水。


只不过肖战出神入化的演技与在电影领域不容置疑的地位,宛如万丈光芒璀璨夺目,大家只当是导演有更深刻的理解,对男主角有更高的标准,于是都听从安排四散开去休息。


肖战朝王一博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其实他知道王一博心里着急,可往往越想努力表现好,有些东西就越流于表面不够深刻。


“导演,再来一条吧。”王一博语气迫切,想要证明自己,“让我再试试。”


肖战却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从大殿后门绕了出去,折了两个弯,站在西北角的屋檐下。正好面向不远处被绿林掩映的古老钟楼,灰砖墙面已然开裂,漫天云霞落下橙辉,佛光般将钟楼笼罩其中,拖出斜长的阴影一直延伸至两人脚下的台阶处。


王一博已经脱去了那身精致衣物,只剩下青灰色的长袍,手腕处和腰间用墨绿色带子缠着,稍显单薄,被傍晚山间凉风忽然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恍然间回想起之前在剧本试读会上,肖战也曾这样把他叫出来,却把他表现不好的责任全都往自己身上推,温柔得令人心里发酸。


“对季川的心理,你是怎么理解的?”


在做功课时王一博写过厚厚一本人物小传,将季川的一言一行都用自己的思路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不仅有助于理解角色,还能建立演戏时对人物逻辑的信念感。因此他自认为,无论肖战提什么问题,他都有充分的准备和思考。


“我觉得季川是哀莫大于心死。”


“哀莫大于心死……”肖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引导他继续,“怎么说?”


“季川的前半生里只有家国天下,这是他的信念所在。他做了很多努力,甚至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可是他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反而变得更糟。”


肖战静静听着,不时地轻微点头鼓励王一博说下去。


“他护住了城池,却护不住四分五裂势力纵横的朝廷,护不住帝王声色犬马的心,护不住宁折不屈的自己……”


王一博顿了顿,垂眼,“也没有护住楚泽。”


“你觉得楚泽对季川而言很重要?”肖战追问。


“当然。”手指下意识地抓紧袍身,王一博解释道,“季川认识到了想要整顿越国朝局,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济于事,尤其当楚泽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全部希望,所以我说他心灰意冷,对余生了无期待。”


“嗯,你说的很对,可我还有一个问题。”


望着王一博的那双眼仿佛拨开了温柔的迷雾,流露出一丝潜藏在眼底不易察觉的锐利锋芒。


“既然如此,季川为何不死?”


逼迫感犹如千军万马般疾速袭来,肖战朝王一博的方向迈了一步,竟逼得感受到危机的王一博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寸。


“既然季川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既然他已经对国家对人生失去了全部期待,那他为何不去死,反而要活在这小小的一方庙宇里孤独终生?”


王一博被问得哑口无言,只直愣愣地望着肖战,面露迷茫之色。


是啊,季川为何不死。


世间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后院僧人沙沙的扫地声,王一博觉着脑袋里头一团乱麻,丝丝缕缕纠缠不清,令他难以分辨。


却听见肖战说:“今天就到这里为止,明天先不拍你的戏。我会请方丈给你找一间禅房,你在里面坐着体会一下季川的感受,再好好想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轻轻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肖战冲王一博露出了个信心十足的笑。


“我知道你一定能悟出来。”


















当晚王一博没有下山。


决定了要做的事,他从来不会含糊。既然禅房都有了,不如就直接宿在寺内,漫漫长夜青灯古佛,最适合静坐感悟。


他跟着方丈与众僧人一道吃了顿素斋。米饭是在灶炕烧柴火蒸的,如今在外头基本见不到。配菜大多是自己在后院种植的青菜、蚕豆、南瓜、马铃薯一类,也有山间拔来的竹笋,剥壳后清水焯熟加盐,再加一叠萝卜干一叠榨菜,就算很丰盛了。


饭后,王一博便跟着方丈指派的一位小师傅去了大雄宝殿。那位小师傅带他来到观音座前,亲自示范坐姿、跪姿、敲木鱼与转佛珠的手势,王一博极为认真,有样学样。他身上仍旧穿着青灰色戏服,朴素简约,真像位隐居山林的僧人,倒是很映衬此情此景。


王一博学东西向来很快,那小师傅看他基本都掌握了,便带人去了提前准备好的一间禅房。


禅房内有些简陋,白墙上挂着张“心如止水”的书法,正中摆着一张矮桌案,其上放置笔墨纸砚、佛经、木鱼等,对着高柜上供奉的一尊木刻观世音菩萨。王一博不由得生起一股敬畏之心,学着小师傅的模样双手合十向前行礼,而后才进了房间。


《眠》的剧本描写中,季川一直是跪在观音面前。王一博觉得此中或许有些深意,可他即便做过一定功课,仍旧对佛教一窍不通,于是虚心请教那位小师傅:


“请问观音菩萨在佛教中代表什么呢?”


小师傅垂眼,眸色平静:“《悲华经》有云,汝观众生,生大悲心,欲断众生诸苦恼故,欲众生住安乐故,今当字汝,为观世音。”


说实在的,王一博完全没听懂,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字——


悲。


他立即提出疑问,小师傅告诉他:“悲,即慈悲。愿一切众生具足安乐以及安乐之心为大慈,愿一切有情远离痛苦以及痛苦的因之心为大悲,因此称为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直到陋室内只剩王一博一人,他在桌案前的蒲团上跪坐着,心中仍在默念着方才小师傅留下的晦涩难懂的话。


安乐,痛苦,大慈,大悲。


像他这样追求新潮的年轻人,玩滑板骑摩托都算不得新奇,但的确很少会去了解佛教方面的知识。纵使中国佛教历史悠久,但除了逢年过节逃不过的被家里长辈抓去上香祭拜,和剧组开机之前的上香仪式,他基本没有接触过佛法。


若非为了演戏,王一博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在寺院中留宿。


桌上燃着的一盏油灯是剧组道具,幽幽火光在昏暗天色中跳跃着,只能照亮桌案一方。虽然房间里安装了日光灯,但为了更好地进入情景,体会季川孑孓一人诵经念佛的心境,王一博还是乖乖就着微弱灯光打开了放在右上角的佛经。


翌日,王一博是被从窗外透进来正巧落在眼上的天光照醒的。


灯油早已燃尽。他云里雾里地看了一夜佛经,不知不觉便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手臂硌在一串佛珠上一整晚,还留下了几粒圆形压痕。


庭院里已经有早起的小和尚拿着苕帚打扫起来,刷刷的声响仿佛雨水击打竹叶,清新自然。


早餐是一碗清粥,王一博吃完后便去了前殿,坐在所有僧人的最后头听大家诵经,梁上悬挂着写有金色梵文的经幡,只觉心中一片平和。


只是他好像还是没办法理解,为何剧本里的男主角会如此虔诚地相信神佛。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日,王一博仍旧回到了禅房里自我感悟,肖战则带着摄影师在寺院内拍摄空镜,从威严山门到精致檐角,从庭中菩提到后山竹林,从肃穆佛像到千年古钟,便是清冽山涧与石上青苔,皆透着相对亦忘言的禅意。


剧组临收工时,肖战来敲王一博的房门:“怎么样了?”


王一博看了眼手里的《心经》。明明他借助手机上网搜索了相关解释,把古语翻译成现代文后他总算是能看懂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懂,这种状态可该怎么办。


看着小朋友明显失落的样子,肖战伸手揉揉他后脑勺的软发,轻声安慰:“别有压力,你这么用功,就算一下子想不明白,至少心境有所改变,拍摄效果一定会比之前好。明天先拍几条试试看,今天就跟我们一起下山?”


可他却摇头,语气坚定:“我再住一晚上。”


虽然是肖战提议让王一博亲身感受,但心疼的人也还是他:“这里没有床,趴着睡对脊椎不好,而且你连着两天没休息好,明天拍戏也会没精神。”


却看见王一博眼中有光闪动:“再让我试试。”

















是夜。


风起,檐角风铃晃悠着铛铛作响,清脆音纹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渐行渐远,便是连泛黄的纸张摸起来都潮得发软,像是要下雨。


王一博向来是个不肯服输的,但凡还有一丝机会,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取。只是他已经对着观音像和这本心经整整一天一夜也没有任何顿悟,连灯油也快枯尽,于是终于放下书册站起身来。


他记得民宿房主说过,大慈禅寺每晚都会有僧人彻夜诵经,便想着去听听看看,没准换个场景便能有所感悟。


循着悠悠的吟唱声,王一博沿着屋檐一路往南走,步子不急不缓,脑海里却仍旧盘旋着前日肖战留给他的问题——


季川为何不死。


明明血战沙场的季川是最不怕死的人,明明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眷恋的东西,为何宁可画地为牢也不愿取义成仁。


走着走着,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隔着一座庭院,王一博站在屋檐下一根朱漆斑驳的柱旁,视线穿越庭中央亭亭如盖的古树,落在迦蓝殿内整整齐齐跪坐着的僧人身上。灯火通明,香炉焚烧,木鱼沉闷,虔诚的诵读声悠悠传来,而正中的迦蓝佛像仿佛正垂眼望着芸芸众生,神色怜悯而平静。


在那风气云涌的庙堂之上,楚泽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始终站在季川身边的人,就像是黑白世界里横空一抹绚烂色彩,点亮整幅平淡画卷,却又在季川眼前生生凋零,令他的世界重新沦为黑白。


楚泽的爱太过沉重了。旁人爱一个人,只想要在神佛面前与他一起朝拜许愿。可楚泽爱一个人,却把自己修成一座庙宇,穷尽毕生所愿为他人闭目诵经。


或许这便是楚泽的慈悲,只慈季川一人所慈,只悲季川一人所悲。


王一博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当,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身边的红柱。上头剥落了不少朱漆,斑斑驳驳的,手指抚上去时仍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木纹。


季川定然不是没想过一死百了,可他堂堂将军不得以身殉国,怎能死在这一方小小庙宇之中。


但不止这些。


他此生此世都忘不掉楚泽是如何为他陨身,此生此世都还不清楚泽为他步步为营的恩情,他的命早已不再属于他一个人,那是楚泽费尽心机拿生命做代价换回来的。


因而无论余生多沉浮,红尘多可笑,世事多险恶,还活着的那一个,都不得不带着死去的那一份,都不得不背负着这重如泰山的情谊与爱,好好地在这污浊世间继续活下去。


雨不知何时下起来了。


如细针一般织成道道银色雨帘,风吹得雨丝倾斜而来,细细密密的,触及王一博温热的面孔,微带凉意。他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


还不止,远远不止这些。


王一博记得他在经文里看到过,大乘佛教以慈悲为怀,自缢之人即为对自己不慈不悲,虽然依旧能入业力轮回,但来世会遭受苦难。


季川怎么会怕,他今生辗转所受的苦难还少么?只是如若来生遭遇的是情劫,如若来生他再也遇不到楚泽,如若他还要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心上之人陨灭……


所以季川如何能死呢。他要活着,他遁入空门,日日夜夜吟诵经文,听梵唱,修来世,上穷碧落下黄泉,唯愿我佛慈悲,渡一渡他这行尸走骨满身孽障之人。


渡他往生,去见那个人。


夜半草木幽深,古朴沉闷的钟声在远方鸣响,余音穿透层层雨幕朦胧而来,在淅淅沥沥的烟雨楼台中尤显悠然绵长,禅韵彻响,仿佛能荡涤人心污泞。


王一博鬼使神差地冒雨穿过中庭,一身青衫被雨水打湿,颜色渐深,却不自知。


迈进迦蓝殿内,正巧方丈指派来帮王一博的那位小师傅正坐在最后一排,见状立即起身,双手合十向他行礼,轻声询问:


“施主,您这是……?”


“抱歉打扰了,我想在殿内听你们诵经,不知道方不方便?”


“自然是可以的,施主心诚,菩萨定会保佑。”


小师傅笑了笑,示意王一博跟他往大殿南侧走,一直引到一处小桌案前。


桌上摆设与他房间里相差无几,除了文房四宝和几本佛经之外,还有厚厚一叠本子用来抄经,从侧面看,本子有翻折痕迹,显然是频繁翻阅使用的。


王一博之前在禅房里也学着抄过,本以为能静心,可他不擅长用毛笔写字,总是写得笔画不清墨迹四溢,一团一团丑得像鬼画符,怕是连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忍直视。


倒是不知道这庙内的僧人们所抄经文字迹如何。


端正地跪坐在蒲团上,王一博倾身拣了最上头的一本经书移到面前准备翻开看看,一边还心想自己这行为简直是自取其辱。


猝然翻开的瞬间,笑意恍惚凝固在唇畔。


只见粗糙的深色纸张上字迹成列,清一色的镂云裁月,屈铁断金。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微张的薄唇仿佛都在发颤。半晌,才颤抖着手向后翻去,一页,一页,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字迹。


他不禁越翻越快,翻完一本又立即倾身将桌上剩下的几本经文全都移到了自己面前,几乎疯了似的一本一本翻找下去,却发现这整整四五册的厚本子里头,一张一页,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弯勾,写的竟然全部都是——










王一博平安喜乐。














TBC

*这样的日子阿纸难道不配拥有评论嘛/叉腰



评论 ( 293 )
热度 ( 4913 )
  1. 共5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