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屑【一定能把《苏幕遮》写完结】

破镜重圆研究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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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只要你一句话,是陷阱也跳。”

苏幕遮·肆拾壹

*民国

*破镜重圆

“王一博,你不要爱我了么?”


前情小Tip:小年夜是肖念在肖家的生日























大雪封城。


雪片鹅毛般纷纷扬扬落入尘寰,北风助纣为虐蒙了世人的眼,世事狼藉的不堪,蜡炬泪尽的晦暗,尽数被白雪皑皑掩埋,即便冰冻于地平线下三寸的污秽无声无息渗透进看似无瑕的洁白,却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在南京政府与肖家有意息事宁人的态度下,将一切国恨家仇都偃旗息鼓。


腊月严寒,岁暮鲜欢,时节如流,眼见年关将至,裹素银装的上海滩如死而复苏一般,家家户户掸尘祭灶,街头巷尾人头攒动,闹市区商铺高挂起大红灯笼,照得冰雪也有几分消融。


干果铺子里头,王一博刚跟老板要了老六样的干果,转头瞧见姚驰正踮着脚趴在货架旁盯着一筐南瓜子,雪白饱满的瓜子壳在灯光下略微泛了黄。


教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幼时爱吃小面包,眼巴巴等在西点店窗口的模样。


眸底被暖色灯光映得温柔,王一博拿微凉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姚驰的发顶,回头对正在一旁称核桃的伙计道。


“再来一斤南瓜子。”


“好嘞!先生您稍等。”


伙计忙不迭地应道,手上动作麻利地将干果称斤装入纸袋封口,再一一装进大牛皮纸袋里递给王一博,他刚接过来,衣服下摆就被拽了拽。


低头看,是姚驰主动伸手表示要帮他分担重量。


于是等姚筝拎着年货走到干果铺子门口寻人时,看到的便是姚驰怀里抱着纸袋,高度将他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不得不歪着脑袋去看脚下的台阶,小心翼翼往下挪,却一不留神还自己左脚绊了右脚,若没有王一博及时拉住便要摔下来。


吓得姚筝快走几步到两人面前,语气略带埋怨:“那么多的东西,怎么全让孩子抱着?”


王一博脸上浮现出几分少年人的狡黠:“是我们小山自己要抱的,是不是?”


姚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嗯,我怕一博哥哥冻着手,我有力气,我抱得动。”


“真乖。”王一博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唇。


哪怕他两手空空。


“好了。”姚筝也不与他们闹,温婉地笑着,“东西还没买全,趁着天还没黑,抓紧时间。”


天色将晚,华灯初上,一辆满载下班工人的漆绿色电车鸣着笛驶过十字街口,湍急人流被短暂分隔在街道两畔,刺眼的车灯从厚厚积雪上晃过,暖黄色的光迷了多少人的眼。


王一博手中早已将那袋干果接过,单手牵着孩子,见前方拥挤,便停在了一处糖炒栗子摊前。


锅里不断翻炒的黑色炒栗石冒着热腾腾的白汽,将他如玉面容笼罩在雾气朦胧中,扑面而来是一阵包裹在栗子褐色外壳上的糖浆味,仿佛能稀释他身上似有若无却根深蒂固的冷清。


“糖炒栗子吃不吃?”他低头问姚驰。


“吃!”小孩子声音清脆。


“你就这么惯着他,要什么都给买,”姚筝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往后惯坏了可怎么办?”


王一博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冰凉的手指去捏姚驰鼓鼓囊囊的脸蛋,逗得小孩子止不住地咯咯笑着往姚筝怀里躲。


下一秒,动作生生顿在了骤起的寒风凛冽中。


“诶,你听说没有,肖家和琴家要联姻了!”


有人嗤笑,“切,这小道消息都传了快一年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我看呐,八成就是报社那群记者为了博眼球瞎编的,拿咱们当猴儿耍呢。”


“就是,这年头兵荒马乱自个儿日子都过不安生,谁还有心思关心人家高门大户结不结姻亲,快省省吧。”


“这回是真的,”那被质疑的人有些着急,压低了嗓门道,“你们不知道,连肖夫人都被请回上海来主持大局了,我侄子在火车站当乘务员,亲眼看见76号那个女处长亲自带了一群特务接肖夫人下的火车。”


“如果真是如此……听闻肖夫人身体有旧疾,一直在南京闭门静养,连她都来上海了,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可琴家不是还在丧期吗?三少刚刚过世就这么赶着办婚礼,就不怕犯忌讳?”


“瞧你这话说的,肖家如今各个在新政府位高权重,更别提要结婚的那位如今可是新政府特务委员会主任,什么忌讳敢犯到他头上去?不要命啦!”


“哼,一个和日本人同流合污的汉奸,手上沾了多少同胞的鲜血,注定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还怕什么忌讳?!”有自命清高者语气里尽是不齿,“从前琴家大权都在琴三少手里握着,如今意外过世,琴四小姐成了家主,那肖家还不得赶紧把这金山银山给娶回家?”


“嘘!你小声点!也不怕被人听见了……那你可知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听说肖家特意请人算了个好日子,就在这个月廿四。”


哗。


滚烫的炒栗石不小心从锅里溅出,小半数扑在了王一博大衣前襟,簌簌落了一地,有一粒石子径直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登时烫出了个刺目的红印,鲜红似血。


可他却连手都未曾往后缩一下。


“诶哟,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卖糖炒栗子的小贩慌忙弯腰道歉,满脸惊惶,“您怎么样?烫着了没有?实在是对不起……”


目光凝固般盯着眼前萦绕的雾气,看不清虚实,找不到落点,王一博跟全然无知无觉一般,痛也不晓得,话也听不到,只怔怔地,怔怔地立在那儿,面色苍白,宛如魂魄出了窍。


旧历十二月廿四,小年夜。


闹市区人来人往,姚筝反应极快,生怕被有心之人瞧出王一博的不对劲来,连忙拍拍姚驰示意他接过小贩包好的糖炒栗子,便扯着王一博衣袖往南侧无人的小巷快步撤去。


她知晓王一博心思重,鲜少宣之于口,若无人开解易入死局,可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


几日前王一博突然半夜到访说要在她的小院暂住,闭口不提缘由,姚筝只知琴家有难,不知其他,不好妄加揣测,又怕给他伤口撒盐,只能让学堂放了假的姚驰皮猴儿似的多缠着王一博转移注意力,总好过独自神伤。


“一博,若有误会,还是问清楚为好。”她低声劝。


王一博没有回答。他在想,原来是小年夜,怪不得。


怪不得,不敢告诉他。


他恍然想起离开肖家那晚的月色冰凉如雪,他孑然一人,打算不辞而别,却不防被风尘仆仆归来的肖母在肖宅大门前拦住了去路。


76号的车尚未驶远,便见她一身肃杀黑色洋装,疾言厉色难忍怒意地质问他。


“我早说过,不要再和肖战有任何牵扯。如今这般,你满意了?”


死灰焚尽般的眸子落在肖母斑白的鬓发上,王一博沉默几秒,平静地哑声道:“若没有我横插一脚,如何能显得肖二爷与琴四小姐情比金坚,又如何能替肖家向汪精卫和日本人表一片赤胆忠心?”

唇角牵扯间,他不动声色避开了对方凌厉的视线。


“肖夫人,您该谢我。”


“谢你?谢你什么?”肖母的冷笑声夹在刺骨寒风中,“谢你搅浑了上海滩的水,亲手把阿战推入万劫不复吗?!王一博,谁都可以搅局,唯独你没有资格!”


“是啊。”


原以为依王一博的性子必会怒而反驳,肖母略为惊诧地望着眼前消瘦如骨的人,听见他声音沉沉,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


“一颗早就被肖家抛弃的弃子,竟敢擅自扰乱你们的安排,害大姐为我落得个尸骨无存后世唾骂不够,又害三少为我舍命,害琴家而今危如累卵,害肖家风口浪尖备受怀疑……”


嗓音如同砂纸锉磨,他不徐不疾地自述着,可唯有王一博自己知道,那一字一顿是嵌在骨骼裂缝里的匕首,底死谩生地往深处扎。


抬眼间,他直直撞进那双与肖战如出一辙的瑞凤眼中,那早已焚成灰烬的自尊一片死寂。


“可布局执棋的人,怎能怪棋子不听话。”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啊。”


肖母眼底的怒意燃着熊熊火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似是呼吸不畅,气势却半分没有削弱,“我当这么多年你该有所长进,可事到如今你竟能罔顾外头硝云弹雨尸横遍野,仍旧满眼私仇旧恨狭隘至此!是,你是该怪我,是我这个母亲从前没有教好你!那我就现在来教教你,何为家国大义!”


左手手臂被骤然扼住,王一博低头盯着那只止不住颤抖却死死握住他的手,竟没有气力甩开。


“国已不国,家何以为家,中华民族救亡图存之时,多少战士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也无人后退一步,我肖家众人以身许国,纵然如今身在敌后,也断没有为儿女情长而迟疑顾望苟且偷生的道理!”


“遑论肖战,他夹在特高课和汪伪政府之间忍辱负重,举步维艰,手握上海站谍网何敢行差踏错!这一路蹀躞,何等艰险,你却要他为区区私情就弃军统数年谋划、弃中华四万万同胞于不顾!你只知道怪国民党布局将你们全都牵扯其中,你怪我不顾你们死活,但你可曾想过,如若人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何日才能等到抗战胜利海晏河清?!”


接连的质问如同层层叠叠的巨浪,以遮天蔽日之势袭来,王一博尚未来得及开口,却突然听见她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后背都不由得微微佝偻,身子大半重量都压在王一博的手臂上,可仍旧苦苦支撑着。


哪怕肩上逾泰山之重。


“我知你不怕死,亦知王家灭门之祸你绝不会忘,三年前上海沦陷你既然甘愿随谍网蛰伏,又怎会没有救国之志。”


肖母有些艰难地望向王一博,眸中尽是哀恸,她亲手带大的孩子竟不知何时长得这么高了,连自己都要仰头才能望到。


“可你真以为你在帮他吗?”


她深深吸了口气,几乎维持不住体面的表情,“阿蔷是否告诉你,世上只你能助阿战摆脱婚约掣肘,可你难道真如此天真地以为,助他脱离南京、脱离特高课的掌控,就是在帮他吗?”


“你被骗了……你帮他,才是害了他。”


“日本人要的是听话的狗,绝非会咬人的狼,若妄图脱离他们的掌控,一旦阿战身份暴露,你以为他们会对阿战心慈手软,还是会对肖家手下留情?!届时我党在沪全盘谋划作废,整个军统上海站被连根拔起,我军在东部战区失去所有情报来源,前线又会有多少战士为此丧命,这样惨痛的代价,我肖家如何承担得起,我中华民国又如何承担得起?!”


声声切切宛如滴血,肖母低低唤他名字,似乎想将他唤醒。


“阿念,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不是试过了吗?琴雨寒因何而死,你比我要清楚,若你们坚持一意孤行,到那时……”


“琴家如今满门缟素,就是肖战的下场。”


一动不动地站在彻骨寒风里,王一博沉默着听肖母语气中无可奈何的苦涩,如同煎至浓稠的中药,逼他闭眼生生咽下喉咙,若啮檗吞针,却还劝是良药苦口。


可若真是良药苦口,病去该如抽丝,为何偏教他兵败如山倒。


还是说,他早无力回天,病已膏肓。


忽然间,手上被握住的力道一松。


王一博下意识反手去扶,却被肖母轻轻推开了那早在冰天雪地里失去知觉的手,凭自己勉力重新挺直了后背。那昔日外交场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却被苍老疲惫之态掩埋,徒留被岁月蹉跎的皱纹与华发,竟令人不忍心看。


“为了稳住新政府和日方,来上海之前,我曾向汪主席亲口保证过,肖琴两家的婚礼会在……”她顿了顿,不自觉躲开了王一博死水无澜的双眸,沉声道。


“婚礼会在年前举行,在这之前,你走吧。”


“走吧,离开上海。”


……


怪不得,要他走。


他忽然笑了起来。


浑然不觉姚筝忧心忡忡的目光,他站在早被踩污的积雪里笑得心无芥蒂一般,眉眼弯弯似月牙银钩,眸光莹莹如晨曦熹微,本就是上海滩最绝艳惊鸿的人儿,纵是红妆未抹,在这人声鼎沸烟火缭绕的晚市里也是要人挪不开眼的夺目。


却听他声色喑哑:“……岁聿云暮,除旧迎新,确是良辰吉日。”


良辰吉日,迎新人,忘旧人。


王一博想,他是由衷替那人高兴的。


毕竟这世事颠沛,战火纷飞,人皆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纸薄。既有金玉良缘,何苦惦念木石前盟,若能搁得下往事不堪回首,哪怕于情不深,与旁人白头,也囫囵算得善终。


总要好过他,见山是山见风是风碌碌庸庸从一而终,至此经年,仍是什么都不舍得丢。


所以步步都回头。


所以爱恨都没种。


















可无人知道离开肖家的那一晚,王一博曾去过琴家祭拜。


背后是烛影幽幽的灵堂,他步频极快地朝外走去,似是生怕那流下的烛泪滚烫,灼烧了自己分毫,于是逃也似的将洒了满身的光晕甩在身后,迫不及待回归一隅无人问津的阴晦。


他不言不语,孤身走入大雪里。


鹅毛般的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落了满肩的霜白,他目不斜视地匆匆走过,却在堪堪要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那人恍然出声,声线冰凉。


“王一博。”


宛若凌空一击敲碎他尚未修葺完好的断壁残垣,背脊上簌扑扑落了一地碎瓦墙灰。


一面烛火摇曳,一面风雪如秽,王一博浑身僵硬地站在大雪皑皑的明与暗之间,仿佛徒手将脉脉织帛连同自己一起生生撕扯成两半,许是天寒地冻麻痹了知觉,他竟觉不痛不痒。


可那质问里深至透骨的寒意却冻得王一博止不住轻颤。


只听见肖战一字一顿地开口,像握着柄颤抖的匕首,一分一寸刺穿他软肋。


不偏不倚,不死不休。


“王一博,你不要爱我了么?”













未完待续


不是不爱了,

是他们的爱太不合时宜,

所以才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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